2015/12/14

24的信

K,


我妈从上海回来了。我想既然和你要了地址,就不要浪费,提笔给你写写字。
你现在的生活可好?那天午休时在报纸读了一篇文章《一辈子不用工作》,想想身边的朋友,无论是他们的现在,还是我想象他们的未来,大概仅剩你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吧?男儿身子、没有牵绊、自由、潇洒,就算留了情也能够很自在的离开,没有被社会束缚、没有金钱的担忧.....[做你想做的事]对你来说应该是非常轻易,而且是必然的吧?


年尾公司会放大概一个星期的假期,同事们很兴奋地形容那是个长假,长得不知道干嘛是好;只有我惊觉在我们踏足职场,开始为生计、为糊口的那天起,我们就已经失去了以前念书时那长达整个月的长假。辞职不干吧! 不然怎么可能有长假?一直到退休为止。


这些牢骚其实也不是出自于懒惰,只是对整个社会体系与常态画下一个大问号。人活着本该有想奉献于社会的,可那不该只是个齿轮,无意义或是微弱地转动。我开始思考是什么规定我们人生就该是这样的?小学、中学、大学,毕业后一周工作五天,朝九晚五,偶尔出国玩玩,简短得也称不上旅行。然后是结婚生子——至于女人,世俗还给了她一堆矛盾极端的框架:
It required us to be passive but ambitious, maternal but erotically energetic, self-sacrificing but fulfilled - we were to be Strong Modern Women while being subjected to all kinds of humiliations, both economic and domestic.
--Deborah Levy

到后来,女性只能一直处于愧疚之中,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。


不久前有人问我,以后要当贤妻良母呢?还是女强人?我后来回问他为何女人就只能当贤妻良母或是女强人呢?两者其实都带着贬义,前者将女人形容成了附属品,与社会脱轨的妻子与母亲,没有了自己。后者在大家脑中的诠释,不必多说你也明白,强悍、霸权、不惹人爱、寂寞、孤立...她的背后大家纷纷议论着。


而男性就不会被冠上这样的称号,当然也不会被问这样的问题。


啊,写了好多“女人”,这个我曾经很是抗拒的词。抗拒化妆、抗拒裙子,当然还有高跟鞋。最近才知道,高跟鞋一开始是男性穿的,那代表着权贵。后来男性舍弃了这个负担的象征,女性却虚荣地穿起它来,即使脚跟再痛也得将它驯服,多个世纪以后女人忘了驯服高跟鞋是要来证明什么,却依旧忍着痛楚穿着。知道这些以后,看到街上穿着高跟鞋的女人阿娜多姿自信的走着,心中就会怜悯这些女人,多傻。


刚过完24岁生日。即使再多的抗拒,岁月还是会悄悄地将“女人”这件衣裳套在我身上。
多年以后我又会是怎样的女人呢?那个既不想当贤妻良母也不想当女强人的我会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呢?话说今晚公司的晚会我会穿上裙子高跟鞋,抹上一点点的妆,妥协于今晚,那未来呢?我会妥协吗?还是还在坚持着什么吗?至于事业,或者说这一生我想干什么,我知道了吗?


原本一封写给你的信,写着写着写给了自己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不管怎样,还是祝你生活安好。






 J.

2015/11/29

搬家之事




搬家一个月了。 


老师说自小居无定所经历很多分离之事的小孩,长大后的生活多半也是漂流。听起来萧瑟,但现阶段的我还是挺享受这样的生活。除了搬运的烦恼,其他的都是乐事。收拾封箱,在新的环境与房间重新摆置那些跟随你的物品,同一张床单、同样的几本书、衣物鞋袜、电脑桌灯,这次新添了窗帘与地毡,还想买一些小盆栽。但也并没有想安定下来的意思。 

那个傍晚他领了我的背包,带我缓缓地沿着河道,叙述他生活的"neighbourhood"。虽然后来他也搬离了那里,徒步过的痕迹被许多新的脚印层层盖上。 

而自那时开始,我学会观察与在意自己生活社区邻里。每每搬到一个新的城镇,就会细细观察每一个个体在社区里扮演的角色,建筑结构商店横街与人们的之间的互动,甚至一棵树在不同季节落下的叶种,当然还有我自己与整个社区邻里的关系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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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合约的关系,在盛港住满了一年。一年在我的搬迁记录来看是很长的一段时间,前些日子恨不得赶快离开,虽然整齐干净,但也公式得叫人害怕。盛港属于新区, 发展还不成熟,整个社区方便的只有一间商场,其余的都是一栋栋组屋高楼。后来整间商场关做装修,那里就是名符其实的死城了。 

说说那时我上班从家门出发到盛港车站的路程吧。若是同样的时间起床,在同样的时间梳洗完毕出门,见到的人事物大体上是一样的。大叔在楼下扫树叶的声音会传我 们的房里,多个5分钟就该出门了,到楼下大叔通常还在羽球场扫着。还记得某天他拿了个电动吹叶机,我们互视,然后都笑了,平时他可扫得辛苦;奇怪的是隔天他又用回扫把,每一天都如此扫着,我也一样吃着手上的两片饼干从他扫着的羽球场穿过。 

羽球场旁边的长椅会坐着一个老人还有在婴儿车里的宝宝。偶尔会有其他街坊和老人聊天,逗小宝宝笑。 

再走过一些穿出停车场后会看到一幅很美的白墙。阳光穿透树叶,影子和光一圈一圈地映照在白墙上,树叶飘动,墙上的光圈也跟着摇摆。 老奶奶会拿着拐杖缓缓地从墙的另一边走来,我会点头向她问好。偶尔我迟了出门,她已经走到停车场旁的石椅上坐着,等待大概是养老院的车来接她。老奶奶的笑容很慈祥,像是可以包容整个城镇的冷漠与无情。失意的时候,我觉得我可以在老奶奶的怀里尽情的哭。 

离开前的最后一个上班早晨,比平常还要迟些出门,我到白墙的时候老奶奶已经进了养老院的车里,我用力地挥手深怕车里的她看不见,还好她也挥手回应了我,但她大概不知道我就要离开了。 

告别一个城镇往往都是这样子,没有人知道第二个太阳升起的时候,这个地方会少了你的存在。是的,这一次是非常渴望离开;那既然如此,离开时候还是有种不舍又是什么回事呢?我想离别对我来说就是件特别拉扯的事,每一次的离开都将一部分的自己留在了那里,每一个住过的家,成长过的地方。

2015/09/16

面善的路人

在电车站里分别遇到两个样子很面善的路人,啊!那种感觉是很痛苦的,就像是一小段旋律盘旋在脑中,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歌,也哼不出其他段落。不能说它在脑中挥之不去,只是不愿意、不甘心搁下,势必要找出那首歌为止。 沙子在脑袋里滚动...

我在下电梯的转角处和她擦肩,齐装短发、刘海塞在耳朵边、不大不小的眼睛、比起一般人稍尖微微凸起的下巴、薄薄的嘴唇。我记得的就是这个下巴和嘴唇!她和朋友一起,她的朋友我倒是没有印象,回头多看一眼,她就转身离开了。

多走大概10步在读卡机前的入口碰上他,第一眼就很肯定自己见过他!戴眼镜、眼睛眯得像是日本人(说不定还真是日本人)整齐深蓝色的恤衫、巧克力色休闲皮鞋。这人给我的印象并不是这么休闲的,应该是穿着工作制服,白色长袖卷起来的衬衫,大概还围着深蓝色围裙。

他站在入口处按手机像是在等谁,我tap卡后准备走下月台时再往回看,噢,他跟着我的方向进来了。到了月台他并没有在我等车的地方停下,走到了月台中间。换我向他的方向走去,尝试对眼却读解不出他的表情。后来电车来了,稍满的车厢,我上了车,他继续留在月台上。

到底在哪里遇过他们呢?会不会是哪间我常去的商店?女的是不是某个租过同一间房子却没有打过招呼的租客?他们认不认识对方呢?他是不是在等着她呢?感觉上并不是一同遇到他们倆的,应该是不同的际遇,不同的场合。 他们会不会一样也觉得我很面善呢?还有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确定曾经遇过他们?还是在前世不是今生?


哎,沙球在脑中越滚越大...只能写写抒发缓和一下。下次再见他们我大概会不顾面子跑向前问“嘿!我们见过面吗?” 


哼!这种感觉真的好讨厌...

2015/05/13

夜写

就算失意,我也得将这样的失意写下,只要还没丧失写字的能力,那让我觉得其实没有想象中糟糕。


[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写字,不管以何种形式。我写,因为想诚实面对自己。躲在谎言中可以是那么安逸,甚至是一种幸福。但为着那颗仍在跳动的心,我愿意再咬牙试试,再勇敢一点,再往前走一点,再诚实一点,再自由一点,再写一点……]


最近觉自己的生活很是糟糕,周而复始的工作、梳洗、在电车站线上往返恍惚的步伐,为自己烹饪简单极致,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的食物。食欲下降是件让我感到讶异的事。往常都在嫌弃食阁给的份量太小,现在却是逼迫自己啃下已不想下咽的白饭面条,一直喜爱的炸食与肉类也没有让食欲重振。晚餐也可以省去,包点、豆奶或是放工前在公司冲泡一杯茶,往往就能耐到隔天早上。
我先是将一切怪罪于现住的房子,去年10月搬进来的,与大伙同住,但一切并没有大家原先幻想的美好。比预计更高得房租,还得小心翼翼的维护之间的感情,妥协各别不同的生活习惯,观念差异,与彼此间的不完美。和同房的姐姐更有大大小小吵不完的架,重重地伤了彼此的感情。
房子是蓝绿色的,让人头晕脑胀的配搭。我好不容易腾出了房子靠窗的空间,放眼望去,仅仅是一栋一栋丑陋、让人倍感压迫的政府组屋。组屋竖在高得树也到不了得地方,一切如此死气。靠窗的桌子小得只放得下电脑,缝纫机也就搁在一旁没再碰了,后知后觉自己原来丢失了之前能让我雀跃兴奋的——做手作的喜好。可笑的是当新认识的朋友问起自己的爱好时,我在脑袋挖掘了很久最后竟用“缝纫”来搪塞了别人。
无事的周末,外头炽热得让人不想望外跑,再加上房子离市区偏远,也没有出门得目的,我坐卧在沙发,蓝绿色的墙壁榨取着脑袋,偶尔还有室友看电视的嘈杂,整座城市找不到一小席容身之处。
而周日却也只是和不断重复的画面交错。大概因为公司的业务关系,工作静得可以,装忙倒也不用,大家都知道大家其实都没什么可忙的。但我想我还年轻,热心满满就想为公司为社会付出奉献创造什么,就算公司要我熬夜加班,不眠不休,我也一万个愿意。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吧?” 亲近的同事也开始关心起来,毕竟是从国外考了大学文凭回来满怀抱负的90后,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安逸,那个渴望创作的脑袋不进则退。

在英国的有一段时期,我处在很深的忧郁,大概也因为没有阳光与整座城镇灰暗的色调,我在夜间下雪的街道上哭泣,在放学回家路上的人群里哭泣,在小房的被窝里哭泣。后来我在另一个来临的冬季前就离开了那里,离开以后所有的不美好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。辗转春秋,我如今却又掉回同样的泥沼里。
跳脱现状就能让一切好一些。
我对自己这么说。那是因为眼睛厌倦了不断重复的画面而造成了沮丧。
偶尔和老朋友嘘寒温暖,发现原来大家都过得不太好。生活到底那里出了问题?人们为何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? 那天无神地在车站里走着,沉溺在自己想不通的沮丧时,“唰——唰——” 旁边划过一个做轮椅的青年,利落地滚动着他轮椅。他的眼神,与手的力度看得出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。轮椅并没有成为他的牵绊,却加快了他前进的速度。反观自己,拥有的哪一点都不比他少。
Quater life crisis,
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不需要如此在意此刻的不美好,就如月有阴晴圆缺,她恰好地在这时间点发生,让我学习更坦白地面对自己、批判自己、正视自己的孤独与无助。虽然难熬,还是得努力地在这个过渡期调适自己,努力地尝试让自己好一些,例如读书,读了一些平常不读学术书籍,哲学书。大声朗读,拼凑有些念不出的英文单词,欣赏美丽的华语词句。Believe the power of yet, 为未来充沛好当下的自己。还好还好还有一个目标,一个前进的梦。




整顿 搁下 再出发 我想那是我写字的原因。